第118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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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可,他倾尽的心力来辅佐的又是怎样一个人呢?今日在宫中听到天子近侍那一番言论时,黄硕愤怒得几乎五内欲焚!
  即便明白刘禅才只十八岁,自幼又一向被呵护备至,少历练少见识-所以,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。
  可,她怎样也难以抑制心头的失望、忿然以及愤怒!她怎么能容忍孔明受这般的误解,这般的怨怼,这样的侮辱?
  ——而更使她心内如绞的,是……他居然一早就什么都知道。
  这些误解,怨怼、侮辱,他已然默默承受了许久许久。
  约过了半刻辰光,再抬眸时,她的神色已转为从容平静,她看着朝夕相对十余载的丈夫,一字一顿地清声问:“孔明,既知如此,你欲将何为?”
  犹记得幼年时读史,对书中所标榜的那些高行节义,愚忠于昏君弱主,而最终却不被信任,以至于殒命亡身的所谓「忠耿荩臣」,黄硕也是一样心存仰慕的。
  但-她却绝不希望这样的事情,落到孔明身上。
  所以-她问他——“欲将何为?”
  原为伊尹,原为霍光?莫论怎样,她舍不得他过得这样隐忍,这般辛苦。
  那厢的蜀汉丞相,亦是默然良久,此刻听到这一句,却是平静而坦然地对她对视,道:“愿效周公。”
  周公,姓姬名旦,乃是周文王姬昌的幼子,有圣德,令名彰于天下。
  早年,姬旦辅佐其兄武王姬发伐商,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。后来,武王病重,周公册文祭天,愿以身相代,将册于藏于金匮之中。
  但不久,武王最终病崩,临终之前,以周公为丞相,将年幼于的太子托付于他。周公每日将小天子抱在膝头,朝见永诸侯,悉心教导,恪尽职守。但有两个宗室子弟-管叔、蔡叔,打算图谋不轨,忌惮周公。所以布散流言,说周公欺侮幼主,意图篡位。
  小天子就这么对叔父生了猜疑之心。周公为避嫌,所以辞去相位,避居东国。
  后来有一日,天降风雷,疾雷劈开了当年那只金匮,成王见了其中册文,方知周公的一片丹心。因而将叔父迎归相位,而后诛了管叔、蔡叔,周室自此危而复安。
  闻言,黄硕一瞬默然。可孔明,连周公也有恐惧流言之日呵。
  假使管叔、蔡叔流言方起,说周公有反叛之心,而金匾之文未开,成王之疑未释,谁人与他分辨?
  这世上功高震主而被疑忌的,又有几人得以善终?
  孔明见妻子垂睫默然,心下瞬时涌上了几分不安。
  正此际,却听到黄硕低低叹息了一声:“傻子。”
  他闻言眸子蓦地一凝,双手无意识地有些发紧-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算得是「愚忠」。而且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,将会连累她一齐担了所有谤议,冤屈甚至……险恶的前途。
  孔明唇角几翻翕动,正欲开口解释什么,却见那女子已抬眸向他看了过来,一双泼墨般灵动的眸子,清澈深远一如当年:“嫁乞随乞,嫁叟随叟,既嫁了个傻子,也只好同他一起犯傻了。”
  “夫人,今岁秋寒早至,天气较往年更冷些。所以老朽将这方子略改了改,又添了二钱干姜,温补效果会好些。”一袭葛布衣袍的老者躬身行礼,示意身侧的总角童子将一纸医方送到案头。
  “劳烦石公了。”黄硕敛衽回礼,而后令侍婢送了医工出门。
  她拿起案头那一纸医方,眸光一字字划过……
  “夫人体质阳虚,兼有宫寒之症,所以……于子嗣上略微艰难,平日宜悉心调养。”七年前,初次因多年无妊而求诊时,医工的医喻又重新浮起在心头,下意识地,她不由微微用力地攥了手中这纸薄笺,手心微冷的汗意浸了一角。
  这七年以来,她一向谨遵医嘱,饮食宜忌,平日行止,还有医石针药……从不曾松懈了分毫。可……终究还是于事无益么?
  历世多年,黄硕从来洒脱自在,从容旷达。但此时,她却自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-难道不论怎样,都无济于事?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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